他想起那些年,自己刚搬到谢芷懿家隔壁,两人都还是青涩的学生。
放学后的街巷总是洒满夕阳,他们一起背着书包走在狭长的走廊,谁也没想过未来会走到哪里。
有一次,学校里几个学长欺负低年级的女孩。
齐溪冲上去,拳头狠狠挥出。
谢芷懿则站在他身后,声音冷冽地说:“道歉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那群人一个个垂下头。
“没吃饭啊,道个歉这么小声。”
“对、对不起!”
女孩哭着跟他们道谢后跑走,剩下他们两人。
那时的谢芷懿穿着整洁的制服,发尾被风轻轻吹起。她抬头看他时,眼里是干净的光。
他对她告白的时间,其实像一片模糊的光影,细节在脑海里断断续续。
他支支吾吾地说出那些话,语气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与慌乱:“谢芷懿…我…我喜欢你。”
她先愣了一秒,然后抿着嘴笑了,像个偷偷得意的小女孩。
他记得那一刻,时间彷佛停顿,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笑容,甜得像夏天的阳光。
夕阳透过树缝洒在她脸上,她的脸红得像颗苹果。
多年以后,他仍然记得那抹脸红的光景,即使细节模糊,心里的悸动却从未褪去。
齐溪忽然笑了,笑得有点腼腆:“懿懿,等你考上律师,我考上警察,我们就结婚,好不好?”
她怔了一下,随即点点头。
“好。”
夕阳落在两人的肩上,那一刻的光,很柔,很暖。
谁也没想到,那句“好”,会成为他们命运中最温柔、也最残酷的约定。
铁门阖上的一瞬间,街上的喧嚣被隔绝,世界只剩她心中的宁静与光。
狱房的灯光在夜里昏黄闪烁。
谢芷懿靠在冰冷的墙边,却仍静静地微笑。
她闭上眼。
梦里,夕阳暖得几乎要融化。
那是多年前的放学后,风穿过操场,带着青草的气味。
齐溪穿着校服,嘴角还带着一点青涩的笑,他伸出手,替她拍去肩上的灰尘。
“懿懿,等你考上律师,我考上警察,我们就结婚,好不好?”
他眼里有光,有她从未再见过的那种干净的信念。
她笑了,眼弯成月牙:“好。”
夕阳拉长了两人的影子,橘红的光晕晕染开来。
那时她以为,只要努力,就能成为正义。
却没想到,后来她为了守护“正义”,一步步走进黑暗。
梦里的风很柔,她几乎能听见他喊她的名字。
——懿懿,等我。
女子的唇角微微扬起。
狱床上的她,蜷缩着身子,像是被光轻轻包围。
她喃喃地笑着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“齐溪……你会等我吗。”
窗外,晨光初亮。
……
“真正的邪恶,是平庸。”她的声音在狱所会客室的玻璃间缓缓回荡。
“是那些自认置身事外的人,是不愿为了正道而放下执念的人。”她的眼神平静。
“我不认为杀人者是无罪的。”她抬起头,目光落在那扇厚重的玻璃后,“但在这个法庭上,在我们的司法里,死刑有时候只是运气问题。”她复颂了白砚的话。
“齐溪,我想追求的正义……你是知道的。”
她声音发颤,却仍强撑着冷静,“你看看我爸。”
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家庭。
两个公务员,下班后提着菜回家,想过平静的日子。
直到那晚,一声刺耳的煞车声划开天际——她的父亲倒在斑马线上,母亲的手上全是血。
之后的每一天,父亲都拄着拐杖,一步一拐,母亲则固定带着他去复健,天气晴时搭公交车,雨天就撑伞走路。
而那个开车的男人呢?
他淡淡地说,是公务车失灵。
他说,是老先生自己没看路,法院也说,那只是“意外”。
她记得那一天父亲被宣判“不够小心”时的神情,那不是一个被撞伤的人的表情,而是一个被践踏尊严的人。
齐溪握着话筒,指节泛白。
他多想穿越这片透明的距离,把她拥进怀里。
却只能看着她,那件印着编号的囚服、那张干净却倦怠的脸。
“有没有好好吃饭,宝贝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哽。
她愣了一下,随即点点头。
“我帮你买了会客菜。”
“你猜是什么?”乌黑的眸子映出女人的轮廓。
她泪光一闪,嘴角轻轻弯起:“麦当劳薯条。”
“对。”他笑了,眼里却全是痛。“无盐的薯条,监狱不能加盐。”
她低下头,手指在桌面上画圈,像过去那样调皮。
那时候的她,最爱在放学结束后拉着他去买快餐,两个人蹲在路边,一边吃一边抱怨社会不公。
“刑罚目的,生命价值,人性尊严,根本不需要去思考,讲起来端正又漂亮,但真正要执行时困难重重。”少女哼声,少年挑起眉没说话。
你是我十年前就订下的新娘啊。
夕阳西下,他伸手捏了捏她软呼呼的脸颊。
白皙的脸颊瞬间变成一片小苹果。
“好痛,齐溪!你有病啊!”她瞪着他,声音里带着撒娇。
“嗯,只对你有病。”少年低下头,轻轻亲了她的脸颊。
少女忍不住垫起脚,手臂环上他的脖子,抿着唇问:“那是什么病?”
齐溪俯下身,嘴角勾起坏笑:“只对你的相思病。”
说完,他直接用力吻下她粉嫩的唇瓣,带着笑意,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,却没有抗拒。
“少、少恶心了……”她脸像煮熟的虾子。
广播声响起——“编号7591,会客时间结束。”
那声音冰冷、机械,像有人在远处掐断了一条线。
齐溪怔了怔,随即抬起手,掌心紧贴上冰凉的玻璃。
她也抬起手,隔着冷气与反光,掌心与他重迭。
一层透明的距离,隔开了两个世界。
玻璃那端的她,被反光吞没,像是要被光线抹去。
他无声地动了唇——我再来看你。
女子轻轻点头,睫毛颤抖。
泪水坠落的瞬间,她仍努力弯起嘴角。
“齐溪……”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气息,在喉间碎裂,“谢谢你。”
他正要开口,却被门外警卫的呼喊盖过。
她却在那一刻笑了,笑得干净,像夕阳余晖里的一抹光。
“我很幸福,真的。”
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影子,一个留下,一个被拉走。
齐溪的唇颤了颤,终于吐出声音,“我不要你说谢谢……”
声音低哑,几乎被淹没在走廊的喧嚣里。
“我要你当我的新娘。”可她听不见了。
她的背影被押远、被光吞没,他仍旧站在原地,掌心贴在玻璃上,眼眶通红。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可是他再也忍不住。
啪搭……
